第14章 开院

这是苏墨进入玉琼洞天的第十二日。

相传上古之时,吕洞宾受仙人点拨而得道,然后传道王重阳,继而演教全真之道,这才有了内丹道道统。

因此这内丹一道虽分南北两派,却都奉吕祖为祖师。

而吕祖的诞辰则为四月十四日的巳时。

正好今日便是四月十四。

每年此日巳时,缥缈峰遴玉院开院授法。

苏墨卯时就已醒来。

一夜安眠,精神头很好。

可山中其他人却没有他这般淡然了,有兴奋者亦有忧虑者,不少是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,约莫寅时就陆续有人起床了。

依着惯例吃过早饭,又练了一遍通经功,苏墨见各处院内院外都是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,见着自己连听故事的兴致一时也无了,不由感到一阵无趣,于是干脆也寻了一个僻静处,一个人坐着吹风。

约莫到了巳时差三刻左右,就见天空中有虹芒似流星般划过,纷纷往着缥缈峰上落来,大伙的情绪都有些躁动起来,就连苏墨也感觉心跳快了几分。

等到了巳时差两刻时,就有鉴考司弟子从山顶下来,组织起各院,领着人们往遴玉院而去。

苏墨跟在人群之中,沿着山间小径一路向上。

之前几日,往山顶的这条路是禁止众人通行的。

山路崎岖,两旁丛林枝叶茂密,可行了百十步之后,眼前豁然开朗。

只见峰顶一座宏伟大殿,大殿前方是一大片竹林,又接连叫不出名字的花海,花海尽头是一口山泉,山泉之上又有飞瀑落下。

上山的人们便三三两两散落在竹林和花海之间,整整一千余人,却完全不显拥挤。

山风吹过,压低远处奇花,隐约间还能瞧见人头攒动。

却无一人敢高声语。

唯有竹叶摇动簌簌之声。

不多时,山顶人已齐至。

“诸位小居士有礼。”

突然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响起,叫人分不出远近,仿若是身旁之人说话一般。

众人纷纷往声音来源望去,却见那座大殿之外,不知何时已经盘坐了一位道人。

此人身穿紫色道袍,鹤发而童颜。

奇特的是,在场之人离大殿近者不过十数步,远者足有数百步,但看向这位道长之时,却仿若对方就在面前,一举一动都能瞧个分明。

“贫道姓钟,道号怀远,乃玄清府内门长老,今年这遴玉院便由我来担掌院之位。”

盘坐的道人悠然开口,声音清晰的落在每人耳中。

“诸位都是通过了法试才上得山来,可莫要以为入了此院中,从此便是踏上了修行之路,因而心生懈怠。

“好叫尔等知晓,我玄清府下设都教院,都教门下弟子,其下有琼华峰、紫霞峰,为内门云阙院所在,又有青云峰,峰上设苍松院、翠竹院、青芜院,此三院与我缥缈峰遴玉院皆为外院,院中弟子隶属外门。

“都教院下又设鉴考司,考校诸弟子修行进益、品性言行,凡两峰四外院中弟子,未过考校者,便将被送下山去,从此无缘修行。”

道人话音刚落,竹林花海之中就有低声议论四起。

都是些半大孩子,定力自然稍差,虽然往日里也常听家中长辈提及,可初上山来,见着了能飞天遁地的仙人,自然是心向往之,又有谁甘心再被送下山去?

苏墨四人同住一个小院,此刻亦是聚在一起。

可与周围孩童不同的是,唯有他们四人安安静静,脸上不见半点异色。

“肃静!”

一声轻喝,将诸多嘈杂议论压了下去,底下再无人敢多言。

“我遴玉院每年开院百日,所考校之事便是‘凝念服炁’,凡百日之内能凝炼神念服食元炁者,方能留在外院。

“这百日之内,院中设三甲榜,凡十日服炁成功者,名登一甲榜,可入苍松院;三十六日服炁者,名登二甲榜,入翠竹院;百日服炁者,名登三甲榜,入青芜院;其余者百日之后送回山下。

“至于此外门三院有何差异,待尔等日后入了院中,自有分晓。”

道人说完一挥手中拂尘,大殿半空就有三幅巨大卷轴展开,分别为一甲、二甲、三甲名榜,只不过此刻榜单中还空空如也,不见任何姓名。

“在我遴玉院中,有鉴考司弟子察查考校,有内门弟子授法传道,尔等皆可称一声‘学师’,凡修习之时有任何疑难困惑之处,可随时请教。

“这便是山上的章程,至于尔等如何把握机缘,能否入道修行,只看自身。”

道人说完语气一顿,只用目光扫视众人。

少男少女们纷纷看向那三张榜单,有面露兴奋、目光坚定者,也有面色忧愁、神色游移之辈。

只见沈玉珂目光灼灼只看向一甲榜单,对其余视若不见,顾松青虽也望向一甲榜,但眼光中却透露着一丝迟疑。

姜鹿鸣盘腿坐于地上,却连眼皮都不抬,一副老神在在模样。

至于苏墨,他的目光却也不放在空中三张榜单之上,而是始终望向殿前那位道人。

“好了。”

片刻之后,道人再次开口:“今年入院者,足有一千六百五十一人,入殿内难免拥挤,便就于此授法了。”

闻听此言,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,纷纷看向道人。

“闲话聊完,现在讲法。”

道人面色一肃,眸光陡然变得锐利,一一扫过场中诸人,然后才缓缓开口:

“当今天下,诸多法统,单就我道门而言,便有七大正统,所修有内丹道、符箓道、元神道与神真道四大道统。

“其中内丹道又分南北两派,乃是性命双修之道,北派以瀛洲岛正阳道为宗,讲究先性而后命,南派则以我玉琼山玄清道为源流,主张先命而后性。

“内丹道乃是修行自身,以肉身内府为宝藏,走的是金丹、元婴之大道,因此入门之前服炁筑基这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。”

场中诸人听着道人所述,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懵懂之色,显然不太明白对方讲法为何要讲述这些。

唯有苏墨凝神静气,将对方所言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中。

这是他从先前《清静经》中得出的经验:但凡开篇所述,往往为阐述者所传精要,虽不落具体修习之法,但却有提纲挈领之用。

也不知是否为错觉,他感觉那位道人在用目光扫视众人时,似乎在自己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,可当有所察觉之时,对方又早已看向了别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