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有朝一日
- 受命于天?从县令开始,打通三国
- 玉谿山人
- 4358字
- 2025-05-18 11:03:31
三月廿八,东郡濮阳。
在等待洛阳使者前来的日子里,张阙等人并没有闲着,濮阳战后的善后工作依旧繁琐而忙碌。
首当其冲的就是数量庞大到令人有些棘手的俘虏的处理,在那场骇人的暴乱之后,濮阳城内依旧有着接近五万余俘虏,其中青壮占了八成。
经过甄别、选拔、淘汰、吸纳之后,这些不久之前还裹着黄巾呐喊着改天换地的太平道众,摇身一变成了手持赤旗保家卫国的汉军。
所谓战争的荒谬,也是令人忍不住哂笑。
其次,就是派遣将领,带着这些新旧掺杂的部曲,沿着大河上下,继续扫荡东郡境内尚且为黄巾军所占据的城池。
诸如,大河上游的的白马、燕县,下游的发干、乐平、聊城、范县等县。
而战争过程也异常的轻松和简单,在卜巳这面大旗倒下的消息传开之后,那些尚存的黄巾余众本就已经惶惶不安,甫再见得兵力已经暴涨至近万的各家部曲,再没了最后的抵抗之心。
短短十余日内,东郡已经宣告全境光复,重归汉室天下。
最后,就是对于麾下兵卒们的奖赏。
张阙分得的战利品最多,不过他对于这些不能吃的钱帛没有什么太大的贪念,大把大把的铜钱撒出去,上至军候、下至小卒,人人有份,人人欢喜,但是即便如此,依旧有着大量的财货留存。
乘氏李进本就是豪富之家,加上他麾下兵卒基本都是自家子弟,所以论功行赏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来。
唯有鲍信的泰山军,却又出了笑话。
先是军中佐吏在验算军功的时候,向兵卒索要贿赂。其后,兵卒们封赏到手之后,却发现寥寥无几,多的也不过百多钱,最少的居然只有一钱!
如此苛待,当然导致兵卒不满,集聚校场抗议,偌大热闹倒是叫张、李两家兵卒看了个爽。
最后还是鲍信亲自出场,砍了几个军吏、军候的头颅示众,同时重新议功,重新发放封赏,这才平息了一场潜在的哗变。
“哼,令君你可知道,泰山军中贪污封赏的为首之人是谁?”程延一面唏哩呼噜的喝着凉水,一面兴致勃勃的说着八卦。
张阙坐在阴凉树荫下,背靠着树干,悠悠然伸了个懒腰,不以为意的回道,“是鲍韬吧?”
“没错!就是他!”程延捏着手中葫芦瓢子,眉飞色舞,“鲍信杀了那些个军吏,不过是用来替他弟弟遮羞的。”
“这也遮不住啊……连你都知道了,不就代表着整个东郡都知道了吗?”
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过话头,程延不用去看,就知道肯定是潘璋,但是他只是低头喝水,丝毫没有与其互怼抬杠的心思。
此时的潘璋已经基本痊愈,除了眉梢烧秃了一块,耳边留下一道燎疤外,完全的生龙活虎。
眼看着向来喜欢和自己抬杠的程延,居然对自己熟视无睹,潘璋有些不高兴了,腆着脸,往程延面前凑。
“行了。”张阙见不得潘璋欺负老实人,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,“叫你去给于文则道谢,你去了没有?”
“去了……”
潘璋有些扭扭捏捏。
“按我说的去做了吗?莫不是敷衍了事?”张阙斜斜瞥了一眼。
“怎么能说敷衍呢?”潘璋见张阙不信,将胸膛拍的震天响,“我可是大大给他行礼鞠躬了…倒是此人,一张脸硬邦邦的跟程县丞似的,看不出是高兴,还是不乐……”
一旁的程延见潘璋吐槽自家老父亲,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感同身受的频频点头。不过,他的脑袋马上就被自家兄长狠狠拍了一记。
“令君似乎对这于文则颇感兴趣?”程武挑了挑眉,看向张阙。
当然感兴趣了!
当初张阙站在东阿城头点数天底下一众善于练兵之将时,其中就有于禁。这可是曹操的五子良将之一,虽说晚节不保,但是在被关羽水淹七军之前,一直都坐稳曹魏外姓的第一把交椅,无论练兵治军都是一把好手。
如今于禁近在咫尺,要说张阙没动心思,那就是骗人了。
只不过先到先得,于禁现在鲍信麾下,且深得其人赏识,自己出手挖墙脚,并没有太大把握。
可能是看出了张阙脸上难色,程武斟酌片刻,小声言语。
“令君若是有意招揽于文则,下吏倒是可以前去试探一番。”
“哦?”张阙讶异抬头。
“我听闻虽然鲍信对于文则很是看重,但是其弟鲍韬却和于文则颇有龌龊。”程武嘴角一挑,向来憨厚老实的面容,居然露出了几分阴险。
“哦??”张阙顿时来了兴趣。
“离间计!离间计!”程延忙不迭的出声,却又迎来自己兄长的再一记痛击。
“既然鲍韬和于文早有嫌隙,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一点,从中设计,让他们渐渐反目成仇,届时鲍信必然陷入两难境地。”程武说到这里,嘿嘿一笑,阴险更盛,“而以鲍信护短性格,他肯定会偏向鲍韬。长久以往,于文则必然会自疑。届时,令君再礼贤下士,以重礼相待。不愁于文则不更改门楣!”
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,更是让张阙对程武刮目相看,好家伙,你是怎么知道于禁并不是从一而终的忠贞之人?
“那此事就……”
“此事由我来办,令君尽可放心。”程武抬了抬下巴,一副办不成,就提头来见的豪迈模样。
……
天空中薄云蔽日,流风抚过,吹起云影在地面变化不定。
就在主臣几人,大咧咧的躺在树荫下,偷得浮生半日闲,准备就这么发呆到日落时候。
一道高耸的身影,就像日冕上的指针,慢慢移了过来。
顿时惊起一滩鸥鹭。
程氏兄弟率先以袖掩脸,博命逃窜,潘璋则丢给张阙一个,你好自为之的眼色之后,也紧随其后。
徒留张阙心中不停暗骂一群没义气的家伙,然后马上收敛脸上神色,端正相迎。
“程公,烈日炎炎……”
程立摆了摆手,“你我之间勿需如此客套了,且随我往堤上一行。”
张阙一愣,放下了举到胸前的双手,便跟着程立脚步往不远处的大河堤坝走去。
离开了树荫,风顿时变得燥热起来,一团一团的往身上裹挟,仿佛要将人一身汗水全都挤出来一般。
张阙抬头瞥了一眼白晃晃的太阳,不住的摇头,这小冰河期的气候变化真是诡异,前不久还一副寒冬未褪的模样,现在又俨然是炎夏提前到来的姿态。
“大战过后,必有大疫!”
程立站在堤岸上,望着滚滚翻滚的黄色浪涛,悠然长叹。
“幸好濮阳城破的时候,天气尚且寒冷,让我们有足够时候去掩埋焚烧尸首。若是换成现在,只怕不需两日,尸首必然就会腐臭破败,引发疫病!”张阙也垂下目光看向大河,言语里有几分庆幸,“这么说起来,老天倒是帮了我们一把。”
“我说的大疫并非单指疫病。”谁知道,程立闻言之后,却又摇头,“那张角选在二月起兵作乱,居心何其歹毒!”
张阙有些不解。
程立倒也没有如往昔那般不耐烦,而是指着大河两岸,缓缓解释道:“二月、三月,春之伊始,乃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春耕时候……”
只是这么一句,张阙就已经恍然明白了。
黄巾之乱席卷天下九州,本该在这个时节下田耕种的百姓黔首们,要不弃家从贼,要不被无辜裹挟,无数田亩被迫抛荒。即便是勉强种下的青苗,也在纷乱的战事当中不知道被毁坏了多少。
而这个时代的农民,基本都是一年收成缴纳完算赋口钱之后,堪堪够饱腹而已!
换言之,今年秋收,必然颗粒寥寥!必然有大批的人吃不饱饭。
人一旦吃不饱饭,会出什么乱子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“饥荒……匪盗……流民……黄巾之乱,遗毒无穷啊!”程立一贯刚硬的神色,也变成了难以掩饰的哀戚,“吾辈黔首,不过求一个太平,何其难也!”
“程公,可有我力所能及之事?”张阙是第一次见到程立这样的神情,有些手足无措,好半晌才勉强说了这么一句。
“有!”程立脸上悲戚旋即收敛,“如今战乱堪堪平定,必须马上安排人手重新开荒补耕,被踩坏的青苗,也需重新补种。”
“此外,更为重要一点就是,东郡各县仓廪里的存粮,不能被当成军粮,必须留给东郡六十万百姓。如此,他们方有一线生机!”
张阙一愣,露出几分难色,“程公所言有理,若只是东阿县,我尚有权利如此。可整个东郡……须知道,我并非东郡太守啊!”
“朝廷来的使者,应该就在这一两日内抵达。你必然会成为两千石,同时朝廷也必然会给予你时间休整,补充军备!这时间以我估计,将在一月左右。”
程立盯着张阙,双目炯然如神,似有火焰燃起,直看的张阙浑身燥热。
“这一个月内,东郡无人官位在你之上,无人声望高过你。换言之,你不是东郡太守,胜似东郡太守,只要你想做,无人能逆其锋!鲍信不敢,李进不会,陈宫更是乐见其成!”
说到这里,程立难得的拍了拍张阙肩膀,面上露出凝重神色。
“东郡六十万百姓生死存亡,皆在汝之肩上了。”
张阙感到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,整个人都肃然起来,对着程立郑重点头。
平原之上,堤岸之间,两人脚下,大河滔滔,奔流不息。
不知不觉,热风渐渐变成了凉风,鲜艳如血的晚霞,染红了夕阳。
褪却了热血的张阙,这时候才恍然有些醒悟过来,自己…好像是被程立道德绑架了啊!?
不过,想起了先前和程立的约定,或许这就是代价吧?
一念至此,张阙踌躇片刻之后,却又再度询问,“程公,你还是不愿随我离开东郡吗?”
程立看向张阙,脸色一板,“不是早已经说定此事了吗?休要做如此小儿女姿态!”
眼见的张阙有些讪讪,程立又放缓了神情,却是再度伸手向张阙肩膀,不过并不是拍打,而是替他轻轻抚去不知何时落下的尘埃。
“我留在东郡,不止是替你看住这份起家的基业,亦是替你看住陈公台……”
“待到有朝一日……”
言犹未尽,远处就遥遥传来了一阵呼喊。
“令君,大人!洛中使者已到城前,需得马上出迎!”
……
濮阳城前,旌旗招展,仪仗连接。
一大队人马铺陈开来,鲍信、李进,以及那位东武阳县令尽皆在场,正围着当中两位年轻官吏,言笑晏晏。
其中一人高大挺拔,身高八尺左右,剑眉悬胆,姿貌威容,俨然就是最为传统的古典美男子模样。另外一人,则身形有些消瘦,容貌虽然也堪称俊逸,但是与身边那人相较之下,未免有些女态。
“已经派人去唤张令君了……两位大使,要不先行入城?”东武阳县令拱手相对,脸上笑得有些谦卑。
身材高大那人,摆了摆手,抬头看向斑驳的濮阳城墙,口中不由叹息道:“如此高城厚郭,想来你们必是经过了好一番苦战,方才破城平乱的吧?”
“为国征战,死何足惜!”鲍信见缝插针,声音朗朗如钟,瞬间就将众人目光吸引。
“这位莫非就是泰山鲍允诚?”高大男子眉毛一挑,马上上前执手相握,颔首不止,“不愧是泰山健儿,果然豪迈过人!”
鲍信有些惊喜,又想起此人与自己结交的曹孟德,乃是打小就混迹在一起的好友,心头便有些恍然,而正当他准备说些言语,来隐晦提及曹孟德与自己关系的时候。
却见得,另外一名大使,极目远眺之后,忽然迈步上前。
与此同时,众人也纷纷转头相向。
只听到远处蹄声滚滚,一股震颤贴地而来,不多时,便见一彪骑兵挤出尘埃,当先之人,未等马停,便翻身下了马。
“大兄……”张阙张了张口,有些为难的冲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之人,喊了一声。
“阿阙,你这脸,你这手……”
张范看着不过半年未见的从弟,有些难以自持,双手从张阙粗糙的脸上拂过,最后紧紧握住他满是茧子的双手,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。
“真是苦了你了……”
张阙本来是有些尴尬的,但是见得张范如此激动,不免想起身体为自己所占,魂灵不知飘荡到哪去的前主,更想起了自己上一辈子垂垂老矣的父母家人,忍不住,也是一声长叹。
“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。”
就在张阙和张范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,那名高大男子也缓步上前,笑吟吟的站在一边,眼中目光更是不停的打量着张阙。
张范用袖子拭了拭眼泪,拉着张阙向前。
“阿阙可还记得本初兄?他现为大将军府掾,亦是此番朝廷派来与你封赏的正使!”